随着大数据的发展，一方面税务管理部门在现有的大数据范围内加速推进相关领域的应用 ；另一方面，新的数据也在不断地拓宽大数据的来源渠道，如实验数据。本文在现有大数据应用的基础上，结合理论和实践，探索实验数据促进税收遵从的应用，试图为大数据在税收管理领域的应用提供新的思路。
一、大数据对税收遵从的促进作用：从实践到实验
（一）大数据的新来源
大数据已经成为被广泛接受的概念，但对于其特征，则存在着不同认识，既包括最广为人知的 4V1（舍恩伯格等，2012），也有根据不同领域应用的总结，如税务领域专家提出的 3B2（谢波峰，2017）。从社会经济研究来看，大数据的来源主要包括以下两类 ：
1.行业和区域宏观指标。这一类大数据主要来源于区域或行业数据，不仅包括以前的传统统计变量，还包括一些新的“大”数据变量。这一类大数据的典型应用就是“克强”指数。克强指数 (Keqiang index)，是英国著名政经杂志《经济学人》3 在 2010年推出的用于评估中国 GDP 增长量的指标，源于李克强总理 2007 年任职辽宁省委书记时，发现耗电量、铁路货运量和贷款发放量三个指标可以用于分析和预测当时辽宁省经济状况。该指数进一步发展为三项宏观经济指标的综合，即新增工业用电量、新增铁路货运量和新增银行中长期贷款的结合，并且在推出后，受到众多国际知名投资银行和学术机构的认可。
2.微观主体。这一类大数据来源于海量的微观主体（Varian,2014），就税务领域的研究而言，则是来源于千百万涉税主体的微观税收数据。通过海量微观主体的实证研究，避免了以前样本有偏的主要问题，可以较为全面地反映税收领域研究的规律和特征。
目前，随着实验在社会经济领域的应用，一类新的大数据来源在不断出现。正如 Guala（2005）所说，实验经济学方法已经成为经济学家检验经济学理论、获得新知识、创造新思想的重要来源。从实验过程产生的大量数据是大数据的潜在重要来源。在实验（包括实验室实验、实地实验、自然实验等）中，不仅可以收集到客观税收经济特征，还可以通过实验设计，观察到其他研究中无法观测或难以收集的变量特征，从而有重点地研究相应的问题。
（二）利用大数据促进税收遵从 ：从实践到实验
在税收遵从理论框架下，学习发达国家运用大数据促进税收遵从的经验，结合实验大数据的运用探索，基本沿袭了一条从运用税务管理实践数据扩展到实验数据的路径。总体来看，大数据促进纳税遵从水平主要有以下做法 ：
第一，建立覆盖全方位的税务大数据中心。纳税人和税务机关的信息不对称是纳税不遵从现象存在的重要原因，可以通过建立覆盖全方位的税务大数据中心来改善这种情况。首先，全方位地获取税务系统内部和外部信息，不仅归集了税务系统内部的各类涉税信息，也拓宽了税务系统外部的信息渠道。在依法依规的前提下，可以通过部门间直接交换或政府大数据中心的方式，获取银行、工商、房管、海关、市政、行业协会等相关部门及第三方机构的涉税信息。其次，依托大数据信息处理技术对涉税大数据进行归类和整理，按照分类分级的税务管理要求，为促进税收遵从奠定基础。
第二，运用大数据进行纳税人遵从风险分析和应用。在税务大数据中心的基础之上，借鉴国际经验，结合中国实践，进行纳税人遵从风险分析。首先，基于区域性、行业性微观企业的大数据，制定科学合理的纳税人遵从分析指标，并进一步探索反映税收遵从规律的模型。其次，基于遵从风险大数据，尤其是较大风险纳税人的行为数据，对高风险纳税人进行风险画像。在分析基础上，进行应用，包括结合行业情况，建立行业风险评估机制，按照违法行为的发生概率和严重程度对纳税人进行风险识别和风险排序，对纳税人遵从风险进行分类管理 ；基于风险分析，完善纳税人遵从信用等级制度 ；制订科学合理的大数据稽查选案计划，对高风险纳税人进行精确打击。
第三，结合实验大数据对纳税人遵从行为进行研究。在大数据促进税收遵从的做法中，我们不仅要通过税务管理的实践数据来监测和发现纳税人遵从风险，还希望进一步探索遵从风险产生的原因，找到更好促进税收遵从的政策和方法。在这个方向的探索中，不断有新的数据来源、新的研究方法产生，其中值得注意的就是来源于随机（自然）实验的大数据。当我们将大数据的来源从实践数据扩展到实验数据时，这一类方法和数据为我们研究和促进税收遵从提供了新的视角。与前两种相比，第三种做法充分发挥了遵从管理的主动性，是利用大数据促进税收遵从的有益补充。
通过实验获得大数据是一个新颖的路径，我们将在下文分析实验方法与大数据的关系、特征、步骤，并进一步进行相应的实践探索。
二、大数据与随机实地实验——基于有奖发票实验的探索
（一）大数据与随机实地实验
1.随机实地实验简介
在税务大数据领域，可以提供大数据的实验方法有多种，但其中最重要的是随机实地实验（random field experiment）。随机实地实验方法的迅速崛起是现代经济学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作为识别社会现象中因果关系的重要手段，随机实地实验在国际经济学界正得到日益广泛的应用，而国内学界对这一重要方法的应用还刚刚起步。建立科学的经济学体系，一方面需要有规范严谨的理论模型，另一方面则要求通过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在实验经济学方法出现前，检验理论一般主要通过计量经济方法和数值模拟技术。其中通过计量经济学检验的可信性依赖于数据的可用性和可靠性，然而可用性和可靠性则受限于可用变量的范围，并且容易受到广泛存在的相关性和难以克服的遗漏变量偏误等问题的影响。数值模拟技术虽然可以某种程度上避免上述问题，但是由于受制于研究者的主观设定，具有较大的随意性。针对以上两种方法的不足，近几十年迅速发展起来的实验经济学方法在获取数据进行理论验证方面具有较大的优点。
国际上不少学者系统运用这一方法开展研究，通过获取大量的实验数据，取得了相应成果，并得到了经济学界的认可，如 2010 年克拉克奖得主，埃斯特·迪弗洛（Esther Duflo）的主要贡献之一就是将随机实地实验方法引入发展经济学。国内研究界对这种方法还相对陌生，在包括税收在内的各个领域开展的研究也比较少。从现实需要来看，目前我国正面临着社会和经济转型，大量的重要问题需要研究，而其中不少受困于研究数据的缺少，随机实地实验方法则可以为解决这一困境提供思路，因此普及和推广该方法就显得尤为重要。
2.从大数据的视角看随机实地实验
（1）随机实地实验数据具有可控特征
一直以来，获得研究对象的数据是经济学研究的核心难点问题。在五六十年前，针对科斯等经济学家指出的“黑板经济学”现象，主流经济学逐步从传统的新古典范式进一步发展，通过博弈论、新制度经济学以及行为和实验经济学等理论创新，寻求面向更具现实性的科学研究方式，凸显了获取数据的必要性和可行性。近 30 年迅速发展起来的实验经济学方法不仅能弥补传统实证方法（计量经济方法和数值模拟技术）的不足，还能通过实验数据的获取，打通经济学理论研究和现实世界的隔阂。在各种实验方法获得的大数据当中，随机实地实验数据具有变量可控的特征，可以根据政策设计中需要关注的重点因素，有针对性地设计相应实验变量。这一特点，加上实验的随机性，使其在满足外部有效性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即可以将实验中验证的变量影响外推到更为现实的情况当中。
（2）通过随机实地实验获得大数据的主要步骤
通过随机实地实验获得研究数据，并进行研究的基本过程一般包括五个步骤。第一步，确定实验人群。以有奖发票对纳税遵从的影响研究为例，我们首先要确定实地实验的纳税人群体，是以前参加过发票摇奖的人群还是没有参加过的，是普通消费者还是特殊人。第二步，将实验人群进行随机分组。在实验中，实验对象一般分成控制组和干预组，而各分组是随机形成的，这一做法的目的是通过随机性的分组，以实现不同组之间的可比性。在上例所举的有奖发票实验中，通过随机分组，在不考虑实验干预的情况下，保证不同组纳税人之间的参与摸奖行为具有可比性，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干预后各组的行为差异解释成受到实验处理的效果。第三步，进行实验干预。控制组的群体作为参照对象，而实验干预组的群体会受到设计好的实验措施的干预。以有奖实验为例，采取的不同干预措施，既可以是媒介的差异形成的，如发手机短信和寄送邮件通知，也可以是内容的不同形成的。而不同的差异，既可以来源于现实当中已有的不同政策和方法，如不同奖励措施，也可以由研究人员根据实验需要自行设计，如设计不同的短信内容。在有奖实验中，我们通过发送带有守法光荣、吉利、稀缺等不同信息的短信进行干预。第四步，数据收集。可以通过调研问卷、实地收集和趣味性小游戏等多种手段实现。第五步，对不同实验组收集到的数据进行统计分析处理，并得出实验处理的结果和相应结论。
（3）在税收大数据领域的应用前景方兴未艾
通过各种科学实验，随机实地实验方法不仅提供了观察现象的海量数据，而且更容易分离出其他干扰因素，从而更加清楚地展示因果可能性。该方法在我国税收大数据领域的应用方兴未艾，具有巨大的成长空间。本文的主要目的就是通过在有奖发票领域做的一个有益的随机实验，来拓展大数据促进税收遵从的应用。另外，据我们了解，这是国内较早提出该理念，并运用该方法来研究通过有奖发票促进税收遵从的探索。
（二）基于达州有奖发票实验的探索
1.达州有奖发票情况简介
2017 年 8 月以来，四川省达州市渠县有关部门结合当地经济发展现状，提出了发票摇奖活动，一方面积极培养消费者消费完成后的索要发票习惯，另一方面充分发挥社会力量，从根源上解决消费者索要发票难的现状，提升社会遵从度，构建社会诚信体系。截至 2019 年 6 月，渠县“发票摇奖”活动共进行了 22 期，在促进发票领域遵从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绩的同时，也存在若干问题，如面向群体、宣传口号、奖项设计等。基于这些问题，我们做了实验设计，并进行了相应的探索。
2.有奖发票实验设计及结果
（1）实验过程
由于有奖发票年终设置了大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来研究大奖是否可以提高消费者索取发票的积极性。根据实验设计安排，我们在 2018 年 12
月 21 号下午通过手机短信平台向实验对象发送了相应的实验内容。采用手机短信群发方式有如下优点：第一，能够迅速地把干预信息发送至实验对象手机上 ；第二，可以分组之后自动群发，降低了出错的概率 ；第三，相对于传统的干预方式，成本较低。
（2）实验样本和随机分组
为了更好地区分不同消费者群体对有奖发票的反应，我们选用了三种独立的样本。第一种样本是已经参加过有奖发票的消费者群体，其目的是研究该群体是否会对大奖做出反应，如何做出反应。第二种样本是渠县所有企业的法人代表，一方面这一部分群体可以通过具体财务经办人员开具发票，另一方面该群体大多以公司名义消费。理论上其不是有奖发票的目标群体，我们引入该群体的目的是证明该猜想是否符合实际情况。第三种样本是渠县企业的普通员工（办税员）。该群体理论上应该是有奖发票的目标群体，但是并未参与有奖发票，我们引入该群体来研究未参与群体未来是否有参与的动机。
（3）实验结果
通过上述实验，结合获取的发票摇奖数据，我们比较了不同类型的纳税人对不同短信内容的反应，并进行了组间和组内的对比分析，发现 ：第一，与曾参与摇奖的群体相比，办税员组和法人组群体的参与积极性明显更低 ；第二，从发票录入次数来看，与对照组相比，在宣传中提倡依法纳税，并没有降低实验对象的录入次数，并且还有可能提高发票录入的可能性 ；第三，从发票录入金额来看，与对照组相比，实验各组当中，以上的结论仍然成立，即宣传依法索取发票没有负面效果，而发送短信中有吉利、稀缺等提示也并不一定起到显著的积极作用。
综上，基于理论指导，通过一个具体的案例，我们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基于实验方法进行大数据研究的范例，为科学促进纳税人遵从提供更多的智力支持。
三、利用实验大数据促进纳税遵从的启示和政策建议
通过针对有奖发票的随机实验，我们不仅得到了促进发票领域遵从的启示，也归纳了运用实验方法推动大数据在纳税遵从领域应用的建议。
（一）基于实验数据促进发票领域遵从的启示
第一，应进一步完善发票有奖活动的宣传内容和形式，激励顾客索取有奖发票，尤其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特定人群，如办税员。办税员是广大群众中与税务部门接触最广泛的群体。加强针对这一特殊群体的税收遵从意识教育和宣传，可以发挥积极的带动作用。从研究中发现，了解发票摇奖制度是参与的重要因素。在现实情况中，消费者对中奖率、中奖金额等因素知之甚少。我们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断 ：当税务机关明确告知消费者有奖发票中奖率以及中奖金额的分布等相关信息，并且加大对中奖事迹的宣传时，消费者会更加倾向于索取发票。
第二，进一步完善发票布奖，提高中奖概率。完善有奖发票奖金金额与票面金额配比，促使纳税人更倾向于索取发票。可以参照国内有些税务部门的经验做法，按大票中大奖、小票中小奖和发票票面金额越大、中大奖的概率越高的原则进行布奖。同时，提高大额奖金的上限，缩减小额奖金规模，在预算口径不变的前提下，提升小概率奖金的额度，进而激励纳税人参与活动。
第三，丰富抽奖方式，逐步由线下承兑向线上抽奖转变，降低纳税人中奖后领取奖金的时间成本，提高参与的便捷度。随着信息技术的不断革新和飞速发展，税务机关应灵活反应，丰富承兑方式，开展线上抽奖活动。例如，建立线上平台，统计纳税人发票编码并开展抽奖活动，奖金可以直接发放到纳税人个人账户。一方面，纳税人不用前往税务机关领取奖金，时间成本的大大降低将显著提升参与积极性 ；另一方面，税务机关发放奖金的流程也得到简化，降低了行政成本。
（二）运用实验大数据促进纳税遵从研究的若干具体设想
除促进发票领域税收遵从的启示之外，我们认识到实验大数据的广阔应用前景，并提出了若干具体设想。
第一，运用实验手段，有意识、更全面地采集涉税经营行为数据信息，拓宽数据收集的范围。对于促进纳税人遵从而言，掌握的信息越多，就越有可能理解纳税人的涉税行为。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在日常管理和服务中，科学嵌入实验手段，将数据采集的范围从销售金额、发票金额等生产经营信息，扩大到包括不同群体、不同管理服务场景的涉税行为反应数据，建立纳税人生产经营涉税全流程、全范围、全场景的大数据，形成数字化的纳税遵从管理实验场景。
第二，更系统地跟踪纳税人涉税行为，拉长数据收集的周期。随着税务管理环境的逐渐完善，征纳之间的博弈越来越复杂，短期的遵从分析有时会显得无力，而基于具体企业、具体涉税行为人涉税行为的长周期数据，更能反映纳税人的税收风险偏好和特征。要基于对大数据的深入理解，系统化设计实验研究方案，在更大范围、更长时间内分析和研究税收遵从的规律和方法。
第三，在电子发票、电子税务局等重点应用和平台中，要注意完善纳税人网上涉税行为的采集。电子发票、电子税务局等应用和平台的出现和推广，不仅方便了涉税信息的采集，而且由于纳税人的经营环境和遵从模式将出现重大变化，设计和采集不同场景的行为反应，可以为科学掌握数字经济时代的纳税遵从规律打下基础。
总之，本文提出要重视实验大数据，并通过有奖发票领域的实验，得到了改善发票摇奖制度的若干政策启示，同时通过这一尝试，进一步确认实验大数据是税收大数据的重要来源和有益补充，值得探索。
参考文献：
[1] Zhixin Dai, Fabio Galeotti & Marie Claire Villeval. Cheating in the Lab Predicts Fraud in the Field: An Experiment in Public Transportations[J]. IZA Discussion Papers 9702, Institute of Labor Economics (IZA),2016.
[2] Guala F. Economics in the Lab: Completeness Vs. Testability[J]. Journal of Economic Methodology, 2005,12(2):185-196.
[3] Hal R. Varian. Big Data: New Tricks for Econometrics[J].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2014,28(2),3-28.
[4] 雷小舟 , 曾方沅 . 完善有奖发票之我见 [J]. 中国税务 ,2014(2):68.
[5] 维克托·迈尔 - 舍恩伯格，肯尼思·库克耶 . 大数据时代 : 生活、工作与思维的大变革 [M]. 盛杨燕，周涛，译 杭州 : 浙江人民出版社 ,2012.
[6] 谢波峰. 面向大数据的税务管理应用模式及政策建议[J]. 国际税收 ,2017(4): 11-14.
[7] 严红梅 , 王震 . 基于前景理论的有奖发票机制设计 [J]. 云南财经大学学报 ,2009,25(4):65-70.
[8] 周琦深 , 徐亚兰 , 王婷 , 陈力朋 . 个人纳税遵从实验研究方法述评 [J].税收经济研究 ,2014,19(5):62-68.
来源：国际税收
随着大数据的发展，一方面税务管理部门在现有的大数据范围内加速推进相关领域的应用 ；另一方面，新的数据也在不断地拓宽大数据的来源渠道，如实验数据。本文在现有大数据应用的基础上，结合理论和实践，探索实验数据促进税收遵从的应用，试图为大数据在税收管理领域的应用提供新的思路。
一、大数据对税收遵从的促进作用：从实践到实验
（一）大数据的新来源
大数据已经成为被广泛接受的概念，但对于其特征，则存在着不同认识，既包括最广为人知的 4V1（舍恩伯格等，2012），也有根据不同领域应用的总结，如税务领域专家提出的 3B2（谢波峰，2017）。从社会经济研究来看，大数据的来源主要包括以下两类 ：
1.行业和区域宏观指标。这一类大数据主要来源于区域或行业数据，不仅包括以前的传统统计变量，还包括一些新的“大”数据变量。这一类大数据的典型应用就是“克强”指数。克强指数 (Keqiang index)，是英国著名政经杂志《经济学人》3 在 2010年推出的用于评估中国 GDP 增长量的指标，源于李克强总理 2007 年任职辽宁省委书记时，发现耗电量、铁路货运量和贷款发放量三个指标可以用于分析和预测当时辽宁省经济状况。该指数进一步发展为三项宏观经济指标的综合，即新增工业用电量、新增铁路货运量和新增银行中长期贷款的结合，并且在推出后，受到众多国际知名投资银行和学术机构的认可。
2.微观主体。这一类大数据来源于海量的微观主体（Varian,2014），就税务领域的研究而言，则是来源于千百万涉税主体的微观税收数据。通过海量微观主体的实证研究，避免了以前样本有偏的主要问题，可以较为全面地反映税收领域研究的规律和特征。
目前，随着实验在社会经济领域的应用，一类新的大数据来源在不断出现。正如 Guala（2005）所说，实验经济学方法已经成为经济学家检验经济学理论、获得新知识、创造新思想的重要来源。从实验过程产生的大量数据是大数据的潜在重要来源。在实验（包括实验室实验、实地实验、自然实验等）中，不仅可以收集到客观税收经济特征，还可以通过实验设计，观察到其他研究中无法观测或难以收集的变量特征，从而有重点地研究相应的问题。
（二）利用大数据促进税收遵从 ：从实践到实验
在税收遵从理论框架下，学习发达国家运用大数据促进税收遵从的经验，结合实验大数据的运用探索，基本沿袭了一条从运用税务管理实践数据扩展到实验数据的路径。总体来看，大数据促进纳税遵从水平主要有以下做法 ：
第一，建立覆盖全方位的税务大数据中心。纳税人和税务机关的信息不对称是纳税不遵从现象存在的重要原因，可以通过建立覆盖全方位的税务大数据中心来改善这种情况。首先，全方位地获取税务系统内部和外部信息，不仅归集了税务系统内部的各类涉税信息，也拓宽了税务系统外部的信息渠道。在依法依规的前提下，可以通过部门间直接交换或政府大数据中心的方式，获取银行、工商、房管、海关、市政、行业协会等相关部门及第三方机构的涉税信息。其次，依托大数据信息处理技术对涉税大数据进行归类和整理，按照分类分级的税务管理要求，为促进税收遵从奠定基础。
第二，运用大数据进行纳税人遵从风险分析和应用。在税务大数据中心的基础之上，借鉴国际经验，结合中国实践，进行纳税人遵从风险分析。首先，基于区域性、行业性微观企业的大数据，制定科学合理的纳税人遵从分析指标，并进一步探索反映税收遵从规律的模型。其次，基于遵从风险大数据，尤其是较大风险纳税人的行为数据，对高风险纳税人进行风险画像。在分析基础上，进行应用，包括结合行业情况，建立行业风险评估机制，按照违法行为的发生概率和严重程度对纳税人进行风险识别和风险排序，对纳税人遵从风险进行分类管理 ；基于风险分析，完善纳税人遵从信用等级制度 ；制订科学合理的大数据稽查选案计划，对高风险纳税人进行精确打击。
第三，结合实验大数据对纳税人遵从行为进行研究。在大数据促进税收遵从的做法中，我们不仅要通过税务管理的实践数据来监测和发现纳税人遵从风险，还希望进一步探索遵从风险产生的原因，找到更好促进税收遵从的政策和方法。在这个方向的探索中，不断有新的数据来源、新的研究方法产生，其中值得注意的就是来源于随机（自然）实验的大数据。当我们将大数据的来源从实践数据扩展到实验数据时，这一类方法和数据为我们研究和促进税收遵从提供了新的视角。与前两种相比，第三种做法充分发挥了遵从管理的主动性，是利用大数据促进税收遵从的有益补充。
通过实验获得大数据是一个新颖的路径，我们将在下文分析实验方法与大数据的关系、特征、步骤，并进一步进行相应的实践探索。
二、大数据与随机实地实验——基于有奖发票实验的探索
（一）大数据与随机实地实验
1.随机实地实验简介
在税务大数据领域，可以提供大数据的实验方法有多种，但其中最重要的是随机实地实验（random field experiment）。随机实地实验方法的迅速崛起是现代经济学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作为识别社会现象中因果关系的重要手段，随机实地实验在国际经济学界正得到日益广泛的应用，而国内学界对这一重要方法的应用还刚刚起步。建立科学的经济学体系，一方面需要有规范严谨的理论模型，另一方面则要求通过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在实验经济学方法出现前，检验理论一般主要通过计量经济方法和数值模拟技术。其中通过计量经济学检验的可信性依赖于数据的可用性和可靠性，然而可用性和可靠性则受限于可用变量的范围，并且容易受到广泛存在的相关性和难以克服的遗漏变量偏误等问题的影响。数值模拟技术虽然可以某种程度上避免上述问题，但是由于受制于研究者的主观设定，具有较大的随意性。针对以上两种方法的不足，近几十年迅速发展起来的实验经济学方法在获取数据进行理论验证方面具有较大的优点。
国际上不少学者系统运用这一方法开展研究，通过获取大量的实验数据，取得了相应成果，并得到了经济学界的认可，如 2010 年克拉克奖得主，埃斯特·迪弗洛（Esther Duflo）的主要贡献之一就是将随机实地实验方法引入发展经济学。国内研究界对这种方法还相对陌生，在包括税收在内的各个领域开展的研究也比较少。从现实需要来看，目前我国正面临着社会和经济转型，大量的重要问题需要研究，而其中不少受困于研究数据的缺少，随机实地实验方法则可以为解决这一困境提供思路，因此普及和推广该方法就显得尤为重要。
2.从大数据的视角看随机实地实验
（1）随机实地实验数据具有可控特征
一直以来，获得研究对象的数据是经济学研究的核心难点问题。在五六十年前，针对科斯等经济学家指出的“黑板经济学”现象，主流经济学逐步从传统的新古典范式进一步发展，通过博弈论、新制度经济学以及行为和实验经济学等理论创新，寻求面向更具现实性的科学研究方式，凸显了获取数据的必要性和可行性。近 30 年迅速发展起来的实验经济学方法不仅能弥补传统实证方法（计量经济方法和数值模拟技术）的不足，还能通过实验数据的获取，打通经济学理论研究和现实世界的隔阂。在各种实验方法获得的大数据当中，随机实地实验数据具有变量可控的特征，可以根据政策设计中需要关注的重点因素，有针对性地设计相应实验变量。这一特点，加上实验的随机性，使其在满足外部有效性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即可以将实验中验证的变量影响外推到更为现实的情况当中。
（2）通过随机实地实验获得大数据的主要步骤
通过随机实地实验获得研究数据，并进行研究的基本过程一般包括五个步骤。第一步，确定实验人群。以有奖发票对纳税遵从的影响研究为例，我们首先要确定实地实验的纳税人群体，是以前参加过发票摇奖的人群还是没有参加过的，是普通消费者还是特殊人。第二步，将实验人群进行随机分组。在实验中，实验对象一般分成控制组和干预组，而各分组是随机形成的，这一做法的目的是通过随机性的分组，以实现不同组之间的可比性。在上例所举的有奖发票实验中，通过随机分组，在不考虑实验干预的情况下，保证不同组纳税人之间的参与摸奖行为具有可比性，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干预后各组的行为差异解释成受到实验处理的效果。第三步，进行实验干预。控制组的群体作为参照对象，而实验干预组的群体会受到设计好的实验措施的干预。以有奖实验为例，采取的不同干预措施，既可以是媒介的差异形成的，如发手机短信和寄送邮件通知，也可以是内容的不同形成的。而不同的差异，既可以来源于现实当中已有的不同政策和方法，如不同奖励措施，也可以由研究人员根据实验需要自行设计，如设计不同的短信内容。在有奖实验中，我们通过发送带有守法光荣、吉利、稀缺等不同信息的短信进行干预。第四步，数据收集。可以通过调研问卷、实地收集和趣味性小游戏等多种手段实现。第五步，对不同实验组收集到的数据进行统计分析处理，并得出实验处理的结果和相应结论。
（3）在税收大数据领域的应用前景方兴未艾
通过各种科学实验，随机实地实验方法不仅提供了观察现象的海量数据，而且更容易分离出其他干扰因素，从而更加清楚地展示因果可能性。该方法在我国税收大数据领域的应用方兴未艾，具有巨大的成长空间。本文的主要目的就是通过在有奖发票领域做的一个有益的随机实验，来拓展大数据促进税收遵从的应用。另外，据我们了解，这是国内较早提出该理念，并运用该方法来研究通过有奖发票促进税收遵从的探索。
（二）基于达州有奖发票实验的探索
1.达州有奖发票情况简介
2017 年 8 月以来，四川省达州市渠县有关部门结合当地经济发展现状，提出了发票摇奖活动，一方面积极培养消费者消费完成后的索要发票习惯，另一方面充分发挥社会力量，从根源上解决消费者索要发票难的现状，提升社会遵从度，构建社会诚信体系。截至 2019 年 6 月，渠县“发票摇奖”活动共进行了 22 期，在促进发票领域遵从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绩的同时，也存在若干问题，如面向群体、宣传口号、奖项设计等。基于这些问题，我们做了实验设计，并进行了相应的探索。
2.有奖发票实验设计及结果
（1）实验过程
由于有奖发票年终设置了大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来研究大奖是否可以提高消费者索取发票的积极性。根据实验设计安排，我们在 2018 年 12
月 21 号下午通过手机短信平台向实验对象发送了相应的实验内容。采用手机短信群发方式有如下优点：第一，能够迅速地把干预信息发送至实验对象手机上 ；第二，可以分组之后自动群发，降低了出错的概率 ；第三，相对于传统的干预方式，成本较低。
（2）实验样本和随机分组
为了更好地区分不同消费者群体对有奖发票的反应，我们选用了三种独立的样本。第一种样本是已经参加过有奖发票的消费者群体，其目的是研究该群体是否会对大奖做出反应，如何做出反应。第二种样本是渠县所有企业的法人代表，一方面这一部分群体可以通过具体财务经办人员开具发票，另一方面该群体大多以公司名义消费。理论上其不是有奖发票的目标群体，我们引入该群体的目的是证明该猜想是否符合实际情况。第三种样本是渠县企业的普通员工（办税员）。该群体理论上应该是有奖发票的目标群体，但是并未参与有奖发票，我们引入该群体来研究未参与群体未来是否有参与的动机。
（3）实验结果
通过上述实验，结合获取的发票摇奖数据，我们比较了不同类型的纳税人对不同短信内容的反应，并进行了组间和组内的对比分析，发现 ：第一，与曾参与摇奖的群体相比，办税员组和法人组群体的参与积极性明显更低 ；第二，从发票录入次数来看，与对照组相比，在宣传中提倡依法纳税，并没有降低实验对象的录入次数，并且还有可能提高发票录入的可能性 ；第三，从发票录入金额来看，与对照组相比，实验各组当中，以上的结论仍然成立，即宣传依法索取发票没有负面效果，而发送短信中有吉利、稀缺等提示也并不一定起到显著的积极作用。
综上，基于理论指导，通过一个具体的案例，我们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基于实验方法进行大数据研究的范例，为科学促进纳税人遵从提供更多的智力支持。
三、利用实验大数据促进纳税遵从的启示和政策建议
通过针对有奖发票的随机实验，我们不仅得到了促进发票领域遵从的启示，也归纳了运用实验方法推动大数据在纳税遵从领域应用的建议。
（一）基于实验数据促进发票领域遵从的启示
第一，应进一步完善发票有奖活动的宣传内容和形式，激励顾客索取有奖发票，尤其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特定人群，如办税员。办税员是广大群众中与税务部门接触最广泛的群体。加强针对这一特殊群体的税收遵从意识教育和宣传，可以发挥积极的带动作用。从研究中发现，了解发票摇奖制度是参与的重要因素。在现实情况中，消费者对中奖率、中奖金额等因素知之甚少。我们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断 ：当税务机关明确告知消费者有奖发票中奖率以及中奖金额的分布等相关信息，并且加大对中奖事迹的宣传时，消费者会更加倾向于索取发票。
第二，进一步完善发票布奖，提高中奖概率。完善有奖发票奖金金额与票面金额配比，促使纳税人更倾向于索取发票。可以参照国内有些税务部门的经验做法，按大票中大奖、小票中小奖和发票票面金额越大、中大奖的概率越高的原则进行布奖。同时，提高大额奖金的上限，缩减小额奖金规模，在预算口径不变的前提下，提升小概率奖金的额度，进而激励纳税人参与活动。
第三，丰富抽奖方式，逐步由线下承兑向线上抽奖转变，降低纳税人中奖后领取奖金的时间成本，提高参与的便捷度。随着信息技术的不断革新和飞速发展，税务机关应灵活反应，丰富承兑方式，开展线上抽奖活动。例如，建立线上平台，统计纳税人发票编码并开展抽奖活动，奖金可以直接发放到纳税人个人账户。一方面，纳税人不用前往税务机关领取奖金，时间成本的大大降低将显著提升参与积极性 ；另一方面，税务机关发放奖金的流程也得到简化，降低了行政成本。
（二）运用实验大数据促进纳税遵从研究的若干具体设想
除促进发票领域税收遵从的启示之外，我们认识到实验大数据的广阔应用前景，并提出了若干具体设想。
第一，运用实验手段，有意识、更全面地采集涉税经营行为数据信息，拓宽数据收集的范围。对于促进纳税人遵从而言，掌握的信息越多，就越有可能理解纳税人的涉税行为。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在日常管理和服务中，科学嵌入实验手段，将数据采集的范围从销售金额、发票金额等生产经营信息，扩大到包括不同群体、不同管理服务场景的涉税行为反应数据，建立纳税人生产经营涉税全流程、全范围、全场景的大数据，形成数字化的纳税遵从管理实验场景。
第二，更系统地跟踪纳税人涉税行为，拉长数据收集的周期。随着税务管理环境的逐渐完善，征纳之间的博弈越来越复杂，短期的遵从分析有时会显得无力，而基于具体企业、具体涉税行为人涉税行为的长周期数据，更能反映纳税人的税收风险偏好和特征。要基于对大数据的深入理解，系统化设计实验研究方案，在更大范围、更长时间内分析和研究税收遵从的规律和方法。
第三，在电子发票、电子税务局等重点应用和平台中，要注意完善纳税人网上涉税行为的采集。电子发票、电子税务局等应用和平台的出现和推广，不仅方便了涉税信息的采集，而且由于纳税人的经营环境和遵从模式将出现重大变化，设计和采集不同场景的行为反应，可以为科学掌握数字经济时代的纳税遵从规律打下基础。
总之，本文提出要重视实验大数据，并通过有奖发票领域的实验，得到了改善发票摇奖制度的若干政策启示，同时通过这一尝试，进一步确认实验大数据是税收大数据的重要来源和有益补充，值得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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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国际税收